作为我对邦德的回请,亲爱的邦德和Theresa来我家吃饭了。她们来得很早,上来就开始喝Magarida,一杯又一杯。饭菜都还可以,她们都是很nice的人,也很都肯尝试新鲜事物,我不强求人家真心热爱每一个菜,吃得高兴就好。Teresa特别喜欢京酱肉丝,我很高兴,那是我的家乡菜。邦德给与每个菜好评,我给与她的好评好评。她能把对每个菜的感受讲得很具体。她的语言总是丰富准确,难得的是优雅又很随意。我就爱她这优雅而随意。饭后,我泡了龙井,怕大家失眠,又换了冰糖玫瑰,一杯又一杯。
我们的餐桌闪光的不只是碟碗酒杯,还有我们的谈话。可能上一次我们讲八卦讲得太狠了,这一次第一杯酒我们居然在讨论Linguistics,我以为我们喝得还不够。可后来,不管我们坐在那儿,吃什么,喝什么,我们谈论的都是Linguistics。邦德说"linguistics is fun",她说得很轻松,这样的口气往往让我深信不疑。
她给我们讲她现在在写的一本书,是关于调查苏联在利比亚的十年统治期间,推行俄语,对利比亚人母语语音系统的影响。我觉得她的题目很有趣,也很有价值。这样大规模的深度的语言碰撞是历史的特殊产物,这样的特殊语境如白马过隙,特别是语音材料,需要及时地收集。邦德很有眼光。
她告诉我们亚马逊里的土著人语言,他们只有九个音素,女性只有七个。她说完我们俩同时抱头。七个!元音辅音加在一起七个,这跟猴子有可比性。可是,他们perfectly functional。他们的数字只有一、二和"many",(我怀疑一个不能数到三的群体能perfectly function)。所有超过二的数量都是many表示。一个著名的实验是给土著人一个定量,给他对应这个数量。比如,给他三把叉子,让他拿出三个坚果。实验结果是土著人能辨认到四,四以上的时候,他们就会胡乱给,不再对应。又一次回到了语言和思维的关系上,哪个是蛋哪个是鸡。
她还说起她每一次上心理语言学课都作这样一个开场白,她做一些很简单的动作,比如在空中抛三次粉笔,然后打开窗子,然后让全班学生描述她做了什么。结果多少年以来,她从没在一个班上得到过两个完全相同的答案。她想说明的是language is flexible and creative。It's always situational and personal. 我觉得学习中文也应该理解这个,中文是最富于变幻的,最怕一个想学两三句中文的人问我怎么说yes 和 no。no可以说不,不是,不对,不是的,不了,不介,不行,不可 。。。。还可以说非也。
相信我,邦德不是像我叙述的那样滔滔不绝地debide,她绝不会像有些缺乏自信的人那样急于卖弄。第一个和第三个话题都是Theresa问她的。第二个我忘了,还有别的我也忘了。但是我就记得她那轻描淡写的一句linguistics is fun, you know。我觉得她可以以同样的语气说my life is fun。过去常常敬佩学术大牛,亲爱的邦德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做学术大牛很有趣的人。相识恨晚。